瑞宣还一声没出。
“噢,大哥,”老二的脑子被酒精催动的不住的乱转,“听说下学期各校的英文都要裁去,就是不完全裁,也得拨出一大半的时间给日文。你是教英文的,得乘早儿打个主意呀!其实,你教什么都行,只要你和日本教官说得来!我看哪,大哥,你别老一把死拿,老板着脸作事;这年月,那行不通!你也得活动着点,该应酬的应酬,该送礼的别怕花钱!日本人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坏,只要你肯送礼,他们也怪和气的呢!”
瑞宣依旧没出声。
老二,心中有那点酒劲儿,没觉出哥哥的冷淡。把话说完,他觉得很够个作弟弟的样子,把好话都不取报酬的说给了大哥。他立了起来,推开门,叫:“大嫂!茶怎样了?劳驾给端到爷爷屋来吧!”他走向祁老人的屋子去。
瑞宣想起学校中的教官——山木——来。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矮子,长方脸,花白头发,戴着度数很深的近视镜。山本教官是个动物学家,他的著作——华北的禽鸟——是相当有名的。他不像瑞丰所说的那种教官那样,除了教日语,他老在屋里读书或制标本,几乎不过问校务。他的中国话说得很好,可是学生骂他,他只装作没有听见。学生有时候把黑板擦子放在门上,他一拉门便打在头上,他也不给学生们报告。这,引起瑞宣对他的注意,因为瑞宣听说别的学校里也有过同样的事情,而教官报告上去以后,宪兵便马上来捉捕学生,下在监牢里。瑞宣以为山木教官一定是个反对侵略,反对战争的学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