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反,皮埃尔觉得这个地方(正是因为他在这儿)是战役中一个最无足轻重的地方。
皮埃尔上了山冈,就在围着炮垒的战壕边坐下了,他带着情不自禁的兴奋笑容看着他周围发生的一切。偶尔皮埃尔带着同样的微笑站起来,独自在炮垒里走一走,尽量不妨碍装炮弹、推大炮和从他身边不住地拎着袋子和子弹跑来跑去的士兵们。这个炮垒的大炮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发射,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,整个地区硝烟弥漫。
这里与掩体里步兵所体验到的心惊肉跳的感觉相反,在炮垒上,因为人数有限,大家都忙着做事,而且每个战壕都是不相通的,所以在这里大家都感觉到有一种家庭般的活跃气氛。
戴着白帽子的皮埃尔这个非军人的身影一出现,开始让大家很吃惊,也不愉快。从他旁边走过的士兵都惊奇地,甚至害怕地斜眼看着他的身体。一个高个子、长腿、麻脸的炮兵校官装作来看最边上的大炮,走到皮埃尔身边,好奇地打量着他。
一个像孩子一样非常年轻的圆脸军官,大概是刚从中等武备学校毕业,特别卖力地在指挥着由他负责的两门炮,他严肃地对皮埃尔说:“先生,请您让开路。”他说:“不能待在这儿。”
士兵们看着皮埃尔,都不以为然地摇着头。但等他们确信这个戴白帽子的人不仅不做坏事,而且只是时而温和地在围墙的斜坡上坐坐,时而腼腆地笑着,彬彬有礼地躲开士兵,他在枪炮声密集的炮垒上走来走去,平静得就像在林荫道上散步一样,这时士兵们对他不友好的态度慢慢变成了亲切的、玩笑式的好感,就像对自己小动物的感情一样,比如说狗、公鸡、山羊,总之就像部队里养的那些小动物。现在这些士兵在心里已把他接受为家庭的一员,给他起了外号。他们称他为“我们老爷”,相互间亲切地拿他开玩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