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父亲的一套酸文假醋,当过街道办工厂车间副主任且早已退休的母亲已经听习惯了,就全当耳旁风了。她不理会他,换上一双软底鞋,她每天上午要到公园去和一群老伙伴练扇子舞。母亲出门去了,父亲开始忙活起来。
父亲所在的小区是这个城市的老旧小区,我们家又在一楼,有一个40平方米的小院子,当时统一被浇筑上水泥地。父亲对着这块水泥地思索良久,然后做出了规划,他要在这里种竹子,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嘛,还得养兰花,养菊花,养梅花,嗯,条件成熟的话还得养三只鹅。父亲说干就干,等母亲那天从公园舞扇归来,父亲请来的工人已经将水泥地凿得只剩一角了。
父亲退休时是冬天,那个冬天,他成了一名搬运工,背着麻袋,从几十里外的郊区背来塘泥、沙土。他每天在那40平方米的空地上忙得不亦乐乎。到了春天的时候,他的田园出现了一点新气象,竹子、梅花和菊花都栽下去了,而兰花也开苞了,不久即将开放。那个春天应该是父亲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有一天我回去时,他站在小院子里,冲着我问,你闻到兰花香了吗?我使劲嗅嗅,点点头说,嗯,闻到了。他高兴地说,这就对了,我告诉你,今年春天就以这个兰花当家了,接下来每个季节里我都有安排。我没有接他的腔,我回来是母亲让我为她买一个血压计,我心里惦记着的是我的网游,当时,我正在华山闭关,即将出关,我哪有心思听他的计划呢?父亲见我没往下问,就自顾自说起来,古人生活可风雅了,可丰富了,我跟你说,春天养兰其实算不了什么,夏天收云才有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