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仁愣了一愣,回头看,见是个黝黑的汉子,精瘦,皮肤粗糙,一身警服已洗得蓝不蓝白不白,褶皱处积聚着洗不掉的泥沙,一副山区农村警察的模样。张仁觉得这人有些面熟,却一时想不起是谁。那人见他发呆,大笑老同学啊,不至于忙成这样吧?还是老了?我是刘海呀。”刘海!张仁恍然,仿佛记忆一下子从大脑深处醒了过来。他一把抓住刘海的胳膊,叫道:“好你个刘海,你还活着!”刘海笑:“活着,活得好好的。”
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。李大陆在一旁笑道真不错,老同学重逢,是个好兆头。咱们这个班儿啊,保证人人及格,个个当上高级警官。”
刘海是张仁中学时的同学,他们当年一起在北京读中学。
他们很熟,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同学,还曾经一起挖过两个月的防空洞。挖防空洞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学生的一项艰苦而又必须的作业。在张仁的记忆里,那活儿简直是一种噩梦。在几米深的地下,阴冷,潮湿,闷热,肮脏,还要干着他们稚嫩的肩膀难以承受的强体力劳动。这样的共同经历当然让他们彼此印象深刻。刘海属于热情洋溢的那种人,一天到晚风风火火,劳累仿佛带给他的不是痛苦,而是一种狂热的快乐。张仁应该很感激刘海,防空洞塌方,他被冰凉沉重的黄胶泥压住,汗和泪混成的泥粥直往他的胃里灌,心一下子就死了。是刘海,拼了命把他挖出来。当时的情景他张仁一辈子也忘不了。刘海一边大叫他的名字一边使劲搓他的胸膛。他喘过一口气,说别搓了,我没事了。”可刘海仍然没完没了地搓,一边呀呀地大叫。他使劲叫出来:“我没事!”刘海愣住,汗滴答滴答地落着,问:“你活了?”张仁浑身酸软,有一种死去活来的感觉。刘海一把抱住他,竟大哭起来。哭过,认真地说:“你可不能死,你死了我准会天天做噩梦,梦见你管我要窝头吃。”说得张仁哭笑不得。但是,张仁从此真是把刘海当生死之交了,经过那一回,他们也真是算换过命了。